至冬国雪京中央教会大学是一家教会垂直管理的学校，其中许多最好过也最容易过的科目即宗教神学课程。

既然是神学课程，所学也必然是什么“冰神创造了至冬民族和正教会（俄罗斯东正教会）”“教会是主内身体（教徒像身体器官团结一体）”之类的神学说教，从套话和术语开始，到套话和术语结束，类似宗教领域的“新时代核心价值观”。

然而，雪京教会中央大学之内，还是聚集了来自提瓦特各国，并不信奉至冬正教会的学子。

“你所言的只是最基础的理论构造，核心停留在最入门的三次握手协议。我的意见早就说的很清楚，我要建立一套全新的访问和应答体制。通过打包网络访问的各类代码与协议，构成一个类似工具包的职能，我就可以简单重复大批量的生产指令。这样我就不用依赖现有的函数去管理自动化系统，而是简单复用，对已定好的简单重复生产去套同样一套核心的命令模组。”

“我反对你的意见，现阶段给出的设备，即所谓的物理硬件不足以支撑你说的打包访问协议。而且你没有考虑具体如何培养既要熟悉工业生产环节和工艺，又要把自动化程序运用自如的工程师。关于这些具体落实的东西，我身为学生，比起更宏大的理论框架，更关心如何解决这些具体落实的措施？更何况实际广泛存在的，人性固有的狡辩和拖沓，这些也会影响生产效率的完全实现。”

珐露珊如今是雪京教会中央大学的自动化教授，出身须弥，历经稻妻，她选择来到相对学术氛围更宽松的至冬国。

对于一个纯粹实现个人主义的人，一个平台，无论是哪里，仿佛古代赏识宝马的伯乐，只要能实现自己纯粹的科学理想，哪里都不是问题。

稻妻帝国自从入侵璃月，越来越泛滥的“国粹主义”祸及她这样的外国人，在第十次徒劳地和包庇本土暴徒的稻妻城警察厅报案，控诉深夜砸血书抗议“外人乱政”的事吴国后，她只能选择来到至冬国，继续自己基于物理机械的机关术，结合须弥“虚空终端”，发展出的珐露珊派自动化控制论的学说。

至冬国高薪延聘世界各国的杰出学者和好苗子，只要有机会就把他们挖来，给房给钱给待遇，让他们一般能轻松取得在各自祖国得不到的物质待遇和发展空间，用这种办法也是变相在挖走各国本该建设本国的社会人才，发展自己，别国断层。

如此布局与珐露珊无感，她只想在现在，做好自己的事。

她的底气来自自己活了一百年，研究了须弥古代赤王科技的无数机关术实物；

她的底气来自自己在稻妻期间，亲手指导，乃至亲手拆装稻妻车间的设备。

她的理论不是写在书本上的，活在一群混职称如古代太监伺候主子的奴才堆里，因为她无论做什么事，一直代入了她未必完善的理论，在实际操作中逐步修正，直到可以拿出来跟学子分享。

面对这位敢于挑战她的至冬学生冬妮娅，珐露珊没有和中国老师一样，像皇帝的威严被升斗小民冒犯怒不可遏，而是心里很开心。

作为一个学说的传承者，最大的悲剧是人走茶凉，在自己死了以后没有任何人传承，甚至没有人在乎她活着毕生创造的学说。

这是一场课堂。

珐露珊留出来的时间足够她和至少五名学生，进行这样深入浅出的意见交换。

“物理硬件的改进需要有方向，这也是我为什么首先把小范围实验，要做试验机的原因。如果小范围的试验机无论从材料强度到实际信息传到，直到能加工出符合实验预期的产品都过关，那就证明方向是没有问题。至于工程师的培养，我认为精益求精，终身学习是正常的，按至冬国的科技发展，我不能拿数百年前的蒸汽机标准去要求现在的微电子产业削足适履。人性的问题是科学管理的问题，即使不可能根除，我相信通过不断加强管理，用科学理性的思路结合具体现场包括人事帮派的实际，能得出让问题更前进一步而不是原地踏步的解决。”

没有官话套话，甚至珐露珊此前在此授课，不止一次夹杂“私货”，吹过须弥“自古以来文物典籍自成一绝”“草神教更重视宗教和科学理性的有机结合”之类的民族主义言论。

她的弟子能接受她说的符合科学理性，能用科学推动生产前进而非停滞的学说，而对她个人“私货”，有的人选择用微笑表示沉默，有的人选择抗辩去否定尊崇须弥，有的人到了这一阶段即自动切换“左耳进右耳出”模式。

因为至冬帝国的教育，从初级教育就明确教育，“必须要实证每一句听到的话”。

至冬国的女皇开明专制，尽管所有人知道她的专制让全国常年冰封，国内生活在可持续的青藏冻土带与西伯利亚荒原，但是开明的一面也是显而易见的：

教育的高度职业化保证了教育的主要目的，就是为了向社会各行各业输送人才，各个专业只学未来进入职场必须要用的生存技能，比如珐露珊的自动化课程，经过在企业实际作业的实操课和学校的理论课“二元培养”，最终就是要向至冬国企业定向输出自动化工程师，上学目的是为了工作，工作的培养完全交给了学校，学校只是生产培养所需的“职业培训基地”，实现工业员工的学校培养责任制；

华而不实的科目全部砍掉，连带华而不实的虚名教授，上学不是远离劳动和工作，毋宁说从小学开始的“学分工地见学”，中学至大学的“生产一线实习”，以及初中毕业做普工，高中毕业做技工，大学毕业做工程师的“学校+工种”双绑定模式，保证至冬国一直有稳定的技术团队和流派师承；

企业管理层没有花瓶角色，所有人都如同战时军队的军官，企业职能划分完全参考军队模板，各司其职，其中直接出身公司技术岗的管理者能占一半以上，剩下营业公关之属按至冬国职业教育的色彩，也要从对口专业中选拔成绩不足当工程师，但能升任该产业相关文职的毕业生，且经理人必须要出身技术岗，保证一旦至冬国进入战争状态，各厂经理运用丰富的技术功底，保证战时生产不断档；

在基于社会生产，学说必须根植生产实践的大前提下，所有专业的教授保留了极大的言论自由，比如雪京中央教会大学之下，即使是个至冬国本土的正教徒学生，在草神教教徒的珐露珊麾下学习可以抗议她的“私货”，但无权以宗教信仰为由，在入了她的专业后抵抗正常的教学活动，也无权禁止珐露珊上课时“不危害学校经济利益”的“私货”，用的是教授的学说，不是用她的“私货”.......

如果是上课，需要的不是灌输理念，不是死记硬背，不是下跪拜天，让学生变成两个极端，即两耳不闻的混子和唯命是从的小孩，而是根据科学理性和实际存在，说真话，说实话，用理性构建属于自己的一套思维体系。

没有头脑的迷信犯，战争所犯的错误，不亚于鸦片战争用狗血“破妖法”，拿女人月经布去“驱邪”英军炮兵燃烧弹，在奏折意淫（包括林则徐的奏折）英军不喝茶叶就不能拉屎的清末官兵。

炸弹爆炸，炸死碎尸，什么假大空，什么耍威风，什么外行领导内行，什么关系网，败仗死人丢地盘面前，谎话都不管用。

如果每一个预备役士兵都熟悉科学理性，能在脑子里根植物理化学生物知识，那么战时给他们任何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武器装备，就可以减少浪费教他们如何使用熟悉的宝贵时间，尽快大量地撒豆成兵。

至少在至冬帝国，科学是政治正确，工业是第一纲领，哪个玩意敢和这俩抢流量就立刻干死，所有人潜意识都知道，帝国为了统一提瓦特，早晚要打一场秦始皇灭六国一样，向世界宣战的全面战争。

没有人抵触，一半是骨子里对女皇陛下“国母”的传统忠顺，一半是在耀眼的工业发展中长出来的民族野心。

冬妮娅入学隐瞒自己是愚人众执行官达达利亚的妹妹，她要赌一口气，不靠哥哥的背景，纯靠自己能不能从自动化专业毕业。

这次，面对珐露珊老师，她也是有理有据。

“我相信老师您的选择，我相信您也会在之后去落实。但是这不能解释我现在的疑问。如果这是一个尚未成熟的理论模型，我认为在之后的论文写作中，我们都应该保持保留意见。即我们不能把这套不成熟的理论模型当成必须效仿的神像，而是只是以此为主题，写一套允许不同人发表不同意见的论文。”

如果在异世界的华夏帝王思想官本位+封建尊卑意识的学校，如此挑衅的言论轻则换取这门课挂科，带着导师的由衷盛怒，重则被老师告到学院，来个“违抗管理”背上档案洗不干净的黑处分，运气惨点惹上某位关系户就可以肄业了。

珐露珊是个须弥人，不是华夏人。

最不讲人情的照章办事，实际是最照顾人性的按部就班。

况且要是在一百多年前，她刚被锁进遗迹，也不至于跟一个愿意学习的后辈多较劲，何况她的学说在须弥已经没落，倒向枫丹帝国主义的半殖民地须弥不需要高科技，只需要压低成本大量出口的买办资本，难得有个人愿意跟自己较劲学术，她还是很高兴的。

何况她还想看看，冬妮娅如此挑头，到底能交出什么样的论文。老师也可以从学生学习奇思妙想，只要这种思想真的可行，不耻下问。

“可以，不过我也有话在前，那就是一旦写自己的意见为主，接下来的评分标准肯定要更严。”

如此的威胁，不如说是冬妮娅的奖励。

“正合我意。”

大不了就退学，换个学校继续匿名考。

异世界斯拉夫民族可以没饭吃，可以没钱花，不缺钻技术和打血战，小如IP肉机全世界，黑入各国企业如探囊取物的俄罗斯个体黑客，大如名震世界的一堆苏联/俄罗斯物理数学家。

——“......所以，那群小老鼠，以为能躲过朕？”

“是的，陛下。‘女士’的奏报合情合理，属下也已着手采取行动，支持任何反抗两国同盟的各国‘自由斗士’拿起武器，在我们雇佣兵的支持下打败两国的霸权。”

至冬宫寒意刺骨，即使外面看似有些光明，不过是同样冰冷的极光。

冰之女皇神秘而冷淡，但是只要她下定决心，提瓦特没有人能阻止她的意志。愚人众和至冬国都是她实现意志的工具，无穷无尽的工业生产和科技发明（推陈出新新武器，以及适应新军队的管理模式）是她野心的基础，而威震七国的赫赫霸权是她威严的具体体现。

“‘女士’的判断合情合理，传旨，赏赐‘女士’这件宝物。我相信她会很感兴趣。”

“队长”有些错愕，一把过于古老的长剑，只是因为至冬国整旧如新的翻新技术，让它不至于看着像从那个破产的五金门市部扒来的破烂。

只要女皇陛下愿意，这样的破烂到处都有，何必赏赐？难道是有什么意思？

“看你的样子，有话想说吧。好吧，朕告诉你。你只要知道，这把剑的主人是‘女士’五百年前的心上人所属，那个叫鲁斯坦的大好青年。拿到外面，它一文不值；拿给‘女士’，它价值连城。”

身为冰之女皇，尽管物理层面的严寒让所有人刺骨，管理中柔软地向下属提供一点情绪价值（人情），换取有一定培养价值的下属更加忠心和亲近，也是笼络常常不似正常人的愚人众执行官一种办法。

她随即吩咐随从，拿出一份早已拟好的密旨。

“另一份我已发给‘女士’，让她相机行事。这一份给你，回去再看，好生体会朕的良苦用心。”

“臣领旨。”

“队长”走后，冰之女皇打量重新冷清的宫殿，不禁一抹冷笑。

“阿影，你宅在一心净土这些年，就这点花招？芙宁娜，你又是如何？反正你们折腾一圈，不过是给我们至冬国扫清障碍罢了。”

从得知枫丹和稻妻绕开至冬，搞了《同盟条约》，至冬国默认即和这两个国家战而不宣。

国际秩序的破坏不如说也给至冬国一个新的历史机遇，危机反向提供机会，挑战反向启发破局了属于是。

“女士”将和“仆人”合作——关于须弥可能还要带上“博士”，因为他是须弥人——搞定稻妻和枫丹两个“破坏国际秩序”的“流氓国家”；

“队长”要去的，则是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土地，公认最为荒蛮的纳塔国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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