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洗刷了蒙德苍凉的原野，明月擦去了不合时宜的姓名，随着大车队缓缓抵达低语森林，一个可爱的修女也走近了她熟悉的客户。
“哦，原来是芭芭拉亲自来了？这点小事还劳烦您？”
娜维娅颇为欣慰，看来刺玫会枫丹第一匪帮名扬四海，连外国的蒙德都有了知名度。
看着娜维娅点头示好，芭芭拉也是见得多了，随手吩咐修女们打开遮掩马车的帆布。
“今年的成色还行，话说孤儿是不是有点少了？我记得去年你们还能给我们供给一万？”
“行情不行，今年嘛……优菈的游击小队到处查岗，我们的人有难度。她和安柏打击掉了好几个黑手套团伙，不然我这次也不用亲自押运。”
芭芭拉随手指着这些熟睡的孩童，他们昏睡前最后的一刻便是芭芭拉那宛如天籁的儿歌声，然后芭芭拉像拖出一个烟熏火腿，抓住双脚拖出一截，只为让认真观察的娜维娅看看今年的成色。
“你们那头的乐斯产量够用吧？除了我们蒙德，须弥那边最近也出了好多。您可得审时度势，我这都是正宗货，没病没灾。”
“嗯，这我都是知道的哦。不过嘛，在商言商，这些孩子数量太少了。唉。”
提瓦特第一的毒品，非枫丹科学家偶然间发现的乐斯莫属。
原先这款毒品只能靠“溶解”枫丹人血肉来提高成效，随着刺玫会斗垮了瓦谢帮，乐斯生意从此走向垄断，有了垄断地位的刺玫会自然走向世界，把目光放眼提瓦特各国。
枫丹人“溶解”问题随着某次意外的大洪水告终，然而刺玫会还是意外发现了，通过添加一些深渊法师和丘丘人残骸物，按一定比例配制，原来可以靠“溶解”其他国家的人来提纯乐斯浓度。
经过多方测试，璃月/蒙德/须弥三国人的血肉适配性最高，随后三国境内时而发生的“大量失踪”“意外大量死难”等事故频发，前后呼应了属于是。
有了销路，自然有了供给。
娜维娅认真观察了芭芭拉“提”出来的“商品”，昏迷以后的蒙德孤儿们确实都是适合制作高品质乐斯的“好原料”。
“讲个价码吧，咱们按件数算。”
“唉？不是应该按公斤算？”
“件数，你看这些孩子体重都差不多。反正爹妈都不要他们了，件数更合适。”
娜维娅看芭芭拉还在想，干脆来个开宗明义：“这么样吧，我们这么长时间了，每件‘原料’价格，这个数（比划手掌）？”
芭芭拉看后倒吸一口冷气，心想刺玫会做事真是野，赶紧拿着合同原文说事：“你不能一个人想改就改的。我告诉你合同写清楚了，今年是每件‘原料’这个数（比划手势）。”
想不到娜维娅也是人在江湖走，哪能不怕事。
“合同嘛，只要两边都有的做，那就可以。话说今年你的供给量也少了呢，那也违反合同了哦。既然这样，我们就重新商量价格。你东西都拉来了，我也不能白来一趟。”
娜维娅想吃着芭芭拉贼不走空的心理，干脆趁机把价格打下来。
谁知芭芭拉也是恶相胆边生，看娜维娅别有用心，索性来了个釜底抽薪。
“那我打不了把孩子们送回去，如果觉察到手腕脚腕都有捆绑痕迹，教会自然有的是办法。用不着您多费心，倒是您这么老远来一趟，边关到货运都垫了钱进去。要是什么都拿不回去，这笔钱就沉在这儿了呢。”
偶像最不缺的是审时度势，流量来了就跟风，流量没了就炒作。
芭芭拉命修女把拿出来展示的“商品”放了回去，给出了新的方向：“愚人众本来就需要很多活人当生化武器的‘实验体’，那头出价本来比咱们的合同低。我是因为想多赚钱才跟您合作，现在您这样搞，把价格打掉一半，那我没搞头了，只能去和愚人众谈合作。反正嘛，大家都是生意人，就别搞得那么假正经。”
娜维娅心想果然能当贵族的修女就是不一样，随即学起了董卓变脸。
“那行，要不我先拿个一半，价格换一下，这个数（比划手势）。不能再改了，我这一趟也是成本费算进去的，一来一回出车总不能空转。要是还不行，你就去找愚人众吧，我看一时半会，今天晚上是别想处理完这些‘货’了。”
娜维娅看芭芭拉顾左右而言他，便从一丝惊慌推测出了端倪：
芭芭拉压根没真准备和愚人众谈“交货”。
要说这件事，还得先从蒙德奇葩的二元政府说起，蒙德自温妮莎起义以后，为了避免君主制复辟，温妮莎把政权给了骑士团，神权分割给了教会，由骑士团和教会互相监督，以骑士团为国家的代表。
延续上千年后，虽然温妮莎最初的许多措施如同“毛泽东思想活的灵魂”一样沦为一纸空文，双方权力监督的机制却发展延续至今。
目前与愚人众对接的乃是骑士团，如果教会也去找愚人众，愚人众肯定会以此为筹码，和骑士团去讨价还价，从而暴露了教会的立场。
即使芭芭拉是名门望族出身，古恩希尔德家族的嫡亲血脉，真要是出了这么大的乌龙，高低得学个日本首相鞠躬辞职。
娜维娅赌的，就是芭芭拉不敢拿自己的官运，去换一笔短期的暴利。
经济是政治的一部分，政治也是经济的一部分。
“怎么样，芭芭拉小姐？要不今天晚上我也配您一起看月色？”
修女们本能地警戒起来，奈何刺玫会黑衣人和须弥雇佣兵更为凶悍，真要是闹个不愉快，芭芭拉凶多吉少。
娜维娅顺势华丽地掏出了一张支票递给芭芭拉：“这是至冬国北国银行的支票，你可以找个合适的人做代表，你置身事外，随时取现。这样没有我们彼此的交易记录，你放心，我安心。”
算了，有钱拿着再说吧。
芭芭拉“好汉不吃眼前亏”，从容拿了这张支票，没好气地看嬉皮笑脸的娜维娅。
“你啊，还是老样子，不肯吃亏。”
“那是，我家代代干黑帮的呢！”
——“然后，诺艾尔，你找我做什么事？”
芭芭拉心情糟糕到极点，本来带着一肚子气要回教会休息，没想到半夜三更，诺艾尔这个蒙德城有口皆碑的“免费劳动力”非要求见。
芭芭拉不知道是不是姐姐琴有事交待，只能打起精神去见，结果就见了个醉鬼。
打发走了闲杂人等，芭芭拉拖着烂醉如泥的诺艾尔到了教堂外墙，偶像的职业笑容还要继续，她只能在萧瑟晚风中询问出水落石出。
“话说诺艾尔小姐，这么晚你找我，到底为了什么事？我看你喝了好多酒，没事的，我马上就能为你医治……“
“芭芭拉小姐！”
诺艾尔死死抓住芭芭拉的小手不让走，随后便是眼泪鼻涕一把下来，哭爹喊娘算着自己的黑历史。
在芭芭拉快忍不住想强行离开时，诺艾尔终于结束了苦命的回忆。
“芭芭拉小姐，蒙德城这么下去，不行的！”
芭芭拉顿时一个懵逼：原来还是姐姐让她来传话？不然以这个愣头青女仆，啥时候能有这样的见解了？
芭芭拉收敛起积压的怨气，转而诱导着昏醉的诺艾尔：“你看，蒙德城的大家都很好啊。琴团长还有丽莎秘书长，还有凯亚先生和可莉骑士，大家都是好人的。蒙德城没有坏人，全是好人，善人，能臣，忠臣。诺艾尔你这番话从何说起啊？”
诺艾尔也是一肚子气，看芭芭拉这时候还在兜圈子，便单刀直入主题：“愚人众在蒙德横行霸道，骑士团因循守旧暮气沉沉，蒙德压根就没啥经济，我却只能天天像个傻子跑来跑去，这合理吗？”
原来是个愤青。
一想到“愤青”，蒙德资深精英的芭芭拉有的只是讥讽。
如同异世界文革，开场闹事的却不是底层造反派，而是高干子弟，譬如日后被现世报摔断腿的邓朴方，他被同学批斗之前说最早第一批的造反派，带头批斗了自己的老师。
至于那些盲流一样的“愤青”，他们有惊人的破坏力，他们像野兽一样疯狂，却自始至终“奉旨造反”，拥护一个或几个当权的高层当靠山。
如果说芭芭拉是“扛着红旗反红旗”的邓朴方，诺艾尔便是当枪使的底层造反派。
见诺艾尔如此，芭芭拉也心生一计，看诺艾尔晕晕乎乎，又是端来凉开水醒酒，又是闲聊些诺艾尔日常的琐事。
等诺艾尔昏昏沉沉，芭芭拉话锋一转，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：
“唉，要是琴团长能明白过来，就好了。”
当枪使的傻缺来了。
诺艾尔怒不可遏，当即踢开了芭芭拉的凳子，指着骑士团总部的方向破口大骂：“我要是怕，我就不会来了。每次考试我别的都没问题，怎么就琴不给我过关？我哪里得罪她了？我是什么地方惹到她了？她处处给我使绊子，真当我不敢提着大剑去拼命？”
芭芭拉却是惊慌下掩饰着一份狂喜，错愕中错开了一份得意。
她重新摆好凳子，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：“你能想到这些，说明你非常在乎蒙德。蒙德是我的家乡，我们怎么能不在乎老家呢？但是吧，很多事情需要慢慢等，慢慢看，不要着急，着急什么都解决不了的嘛。”
放在平时，芭芭拉这番话足以打动诺艾尔，可是现在，在本就因N次国考落榜愤恨难平的现在，又加上优菈下药给的乐斯上头，诺艾尔终于忍无可忍。
她对着芭芭拉重重下跪，拔出大剑插在地上，手掌用力握紧了剑刃，鲜红的热血随之流淌。
“不用拿纱布包扎了。芭芭拉小姐，您给我一句话：我到底该怎么办？”
看诺艾尔双眼血丝，芭芭拉心花怒放，表面刘皇叔附体，赶紧把诺艾尔扶起来，用纱布沾上药包扎伤口。
“你看你，又着急。蒙德的事不能急。急是没有用的嘛。你看啊，你找到我，我能帮你做也就这样了。你还是应该好好想想。蒙德的事肯定要解决，这个不着急。”
——“不着急。不着急？呵，好一个不着急！”
旁人无法理解一个赌徒明明输掉了一大笔钱，为什么还做着白日梦，非要在赌局继续砸钱。
因为在他心里，已经砸进去一大笔了，再不砸钱，之前的那一笔就回不来了。
诺艾尔也不知道芭芭拉递给了什么饮料，喝完以后嗓子辣辣的，整个脑子嗡嗡的，走路摇摇晃晃，跌跌撞撞，不知几时竟抵达了骑士团总部。
好巧不巧，这个时候门卫换岗，因为半夜没事，换岗的骑士们到别处开小灶吃酒去了，大门没人，诺艾尔小手一推，便过了两道门直闯琴的办公室。
“怎么回事谁来了（抬头）……我说你怎么这个态度？现在什么时间了？你身为骑士团女仆，应该要注意态度！端正态度！大晚上喝的跟醉鬼一样，谁给你的胆子到我办公室来的！马上给我出去，不然别说下一次的国考，就是现在你这个临时工，我要给你撸干净了！”
看琴毫不遮掩的鄙视，诺艾尔双眼迷离，不知怎得，她握紧了掌心的大剑。
“琴团长……您就说一句话……这么多年下来……您真的，一点都不在乎我……”
从洗衣服找猫，到扛货柜找货单；
从帮厨洗菜切菜，到骑士团大扫除；
从陪跑无数先考上岸的后辈，到一次次满分又一次次被挂科。
诺艾尔盯紧了琴，而琴的态度还是不变。
“再不滚，我就叫人来抓你！”
笔管砸到脸上，文件甩到身上，掌心的大剑不再有丝毫犹豫，诺艾尔在怒喝转为惊恐的怪叫中，被挖坑的乐斯毒瘾烧开脑浆，失去理性之前说了最后的一句话：
“我会注意骑士的风度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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